文｜王雅迪 石丹

ID | BMR2004

以湘江为笔，长沙在洞庭湖平原南端勾勒出一幅古老的画卷。人们可以在橘子洲头眺望滔滔江水，在岳麓书院品味千年智慧，在窑岭古道探寻历史遗迹，感受文化的氤氲与穿越。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座古城，它并没有放缓追赶时代的脚步，借助自动驾驶技术，到访游客恍如乘坐“现代时光机”一般在万千遗迹中感受古风古韵。

在智能网联领域，作为全国首个拥有四块国家级牌照的城市，长沙在新能源汽车与智能网联两大热门产业上，积累了基础设施建设、产业集群、产业生态、人才资源等方面的优势，逐步向“智能驾驶第一城”迈进。对于“一年四季只有旺季”的长沙来说，旅游景区成为其普及自动驾驶技术的重要场景。

今年上半年，长沙纳入监测的60家旅游景区累计接待游客4601.71万人次，同比增长108.35%。而自动驾驶技术赋能长沙景区的步伐也在加速。5月初，长沙开通了首条定位休闲旅游专线的“云巴线”，采用全自动无人驾驶，与地铁形成有机互补；8月底，长沙Robotaxi（萝卜快跑）自动驾驶出行服务在湘江新区大王山旅游度假区增设七个站点，实现商业运营版图“扩容”。

常态化运营的自动驾驶文旅线路开通，意味着以自动驾驶为代表的人工智能已开始慢慢渗透到人们的“衣食住行”之中。自动驾驶降低运营成本之余，无形中成为景区的一道风景线，但技术成熟度、大众接受度等问题亦成为其普及路上的荆棘丛。

长沙用了五年时间，在智能驾驶领域一路狂奔。

2018年6月12日，位于湖南湘江新区的国家智能网联汽车（长沙）测试区（以下简称“测试区”）正式开园。同年11月28日，测试区获“国家智能网联汽车（长沙）测试区”牌照，这是全国首个同类测试区中的国家级测试区。

公开资料显示，该测试区规划控制范围约为960万平方米，一期用地面积为1232亩，面积堪比100个标准足球场，总投资约18.96亿元。项目主要分为管理研发与调试区、越野测试区、高速公路测试区、乡村道路测试区、城市道路测试区5个主要功能分区，建设了228个智能网联测试场景。

截至目前，测试区已经为百度、京东、上汽、广汽、希迪智驾等70余家知名企业的200多个车型开展了8000余场测试，测试总里程达30万公里。

2020年4月19日，由湘江智能与百度合资公司湖南阿波罗智行运营的自动驾驶出租车，正式向长沙公众免费开放试乘，成为全国首个面向公众开放试乘的量产Robotaxi车队。在为市民免费提供乘车服务两年多后，2022年7月，Robotaxi在长沙开启了示范运营，面向公众提供自动驾驶出行收费服务。

《商学院》记者从湖南湘江智能科技创新中心有限公司处了解到，目前，由湖南省指定的长沙56.1公里高速公路路段作为智能网联汽车道路测试与示范应用道路，已经成为全国开放高速公路测试里程第二的道路。

湘江智能网联产业园作为长沙智能网联产业发展的重要物理载体，目前已吸引百度、中国汽研、舍弗勒、吉林大学长沙研究院等90余家企业和研究机构入驻，累计产值约60亿元。

武汉科技大学汽车与交通工程学院研究生导师雷洪钧向《商学院》记者表示，长沙在政策支持、基础设施建设、产业集群、产业生态、人才资源、技术创新和示范应用等方面具有明显的优势，使其成为“中国智能网联第一城”。

例如，在产业集群方面，长沙聚集了一批智能驾驶领域的企业和研究机构，形成了较为完整的产业链；在产业生态方面，长沙已经形成了较为成熟的智能驾驶产业生态，包括整车制造、零部件生产、测试验证、技术研发、应用推广等多个环节；在人才资源方面，长沙拥有丰富的人才资源，包括高校、研究机构和企业等，为智能驾驶技术的研发和应用提供了充足的人才支持。

清华大学联合施普林格·自然集团发布的《国际科技创新中心指数2022》报告显示，全球共有35个国家和地区的100个城市上榜，其中，长沙首次进入国际科技创新中心的视野，位列全球第78名。同时，官方数据显示，2022年，长沙高新技术企业、科技型中小企业分别突破6600家、6384家；高新技术产业增加值增长10%以上；技术合同成交额突破820亿元，科技成果本地转化率达38%；全市人才总量达302万人，人才吸引力居全国十强。

江西新能源科技职业学院新能源汽车技术研究院院长张翔向《商学院》记者指出，长沙政府比较重视智能网联，建设智能网联需要车路协同，要铺设大量的基础设施，把传统的交通指示灯改造成智能设备，这是一笔很大的投入。在很多城市犹豫不决的时候，长沙第一个有胆魄进行了投资。

今年5月份，长沙大王山出现了一列“空中巴士”——云巴，全长24米的小巧车身只有三节车厢，却拥有一个“超级大脑”，能实现最高等级的无人驾驶。

这是比亚迪历时7年、投资100亿元打造的现代化智能低运量轨道交通系统。作为全新的交通方式，云巴具有独立路权，多规划用于机场摆渡、景区观光及社区范围内的循环运载。此前，比亚迪已在重庆璧山和深圳坪山开通云巴。

比亚迪轨道业务湖南大区总监王治强告诉《商学院》记者，欢乐云巴项目从动工到正式运营大约用了三年零两个月的时间。

与普通地铁不同，云巴并不配备驾驶室，从早上“起床唤醒”到出库、运行，再到晚上“下班回库”、充电，都不需要人工操作。列车上只有安全员，主打“陪伴”。这是因为开通初期，如果完全没有司机，很多乘客会有心理层面的顾虑。这名安全员实际也是一位合格的司机，除非遇到紧急状态，否则不会人为干涉云巴系统。

为了让市民体验到这一前沿技术，云巴刚开始运营时，推出了历时6天的市民免费乘坐活动。很多市民甚至从长沙周边的株洲双塘或是望城特意赶来乘坐，每天的客流量高达2.5万～3万人次，有部分乘客甚至不下车，反复体验两三遍，导致拥挤程度比较高。为此，云巴项目组还临时从比亚迪工业园抽调了100名安全员来维持秩序，以免发生安全事故。

活动期结束后，还有不少市民愿意购买20元的单程票或30元的当日票专门前来体验。今年“六一”儿童节，很多家长带着孩子来感受“黑科技”。云巴车厢内设有多块显示屏，方便它们向孩子们讲解车辆运行的信息，当日客流高达1.1万人次。

云巴设计时速最高可以达到80公里/时，平均运行速度约25公里/时，包含停站和进站时间，日常运行单边耗时仅24分钟，往返约48分钟。高效的运行速度避免客流量过高而带来的拥堵问题，具有高智能、高安全、低能耗、低噪音等优势。

王治强指出，云巴是给地面交通做“减法”，景区在旺季的时候存在停车难、出行难和到达难等痛点，云巴可以很好地解决这些问题。同时，云巴并不占用原有的地面路权，完全释放给快速通达的地面交通形式。过去10年国内汽车增长率大约10%，但道路增长率只有1%～2%，因此中心城区会越来越堵，云巴这种低空高架的形式可以更好地解决地面拥堵问题。

轨道交通在建成之后，运营成本主要来源于人员和能耗。王治强透露，云巴的目标是未来运营服务人员达到地铁的二十分之一，即地铁每公里接近60人，云巴要达到每公里2～3人。同时，由于在车辆运行过程中加入能量回收系统，使其耗电量非常低，每公里每车仅耗电0.6度。

云巴用最少的人和能耗串联了景区十余处景点，其线路北起山塘游客集散中心，南至观音港游客集散中心，全长8.256公里，全程高架敷设。在半空中可以观赏到欢乐雪域、华谊电影小镇、大王山等不同角度的美，与走在景区里的视角不同，乘客坐在云巴里视线完全不受阻，随着云巴穿梭在各个景区间，会有一种时空交错的体验感。

云巴本身俨然成为一个新的网红标签，吸引不少游客前来打卡。当从景区内望向云巴时，又会产生“我在景区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车上看我”的奇妙交互。

欢乐云巴不仅解决了游客到景区“最后一公里”的问题，还能够为景区工作人员带来便利，他们通过云巴能够迅速、准时地到达工作地点。在王治强看来，从整个景区的建设来看，云巴本身就是一道风景线，无论是在云巴上看风景，还是从景区内看云巴，都已成为旅游体验中的一环。

从云巴出来回到地面，游客还可以乘坐Robotaxi体验路面上的自动驾驶技术。8月25日，长沙Robotaxi自动驾驶出行服务已将商业运营范围扩大至大王山旅游度假区，增设 7个站点，其中湘江欢乐城、华谊电影小镇等站点与云巴高度重合。

游客可以从重合站点选择想要体验的出行方式，同时Robotaxi还串联起湘江新区城市馆、李自健美术馆、洋湖湿地公园、测试区等“网红”打卡点。

据了解，为了在大王山旅游度假区这类客流量密集区域设立站点，湘江智能及其参股子公司阿波罗智行在站点选址、地图采集、车辆调度方面做了大量调研。目前，长沙已在湘江新区开放了317公里测试道路。Robotaxi自动驾驶里程超过150万公里，安全服务乘客达15万人次。

事实上，早在2020年4月份，Robotaxi便驶进长沙地区开放体验。同年9月份，Robotaxi在河北沧州开通了全国首条自动驾驶汽车旅游专线，分为东、西两条特色旅游线路，东线为科技工业旅游线路，可体验沧州自动驾驶、汽车工业、航天科技等发展成果；西线为历史文化艺术旅游线路，可感受沧州历史、铁狮子、杂技、武术等文化资源。

彼时，百度公司智能驾驶事业群战略运营部总经理尚国斌表示，常态化运营的自动驾驶文旅线路开通，意味着以自动驾驶为代表的人工智能已开始慢慢渗透到人们的“衣食住行”之中。

相对于云巴来说，Robotaxi的出行场景更加复杂，大众对其接受度更加谨慎。目前，Robotaxi仍要求配有安全员，乘客上车后只能坐在后排，系好安全带后，在副驾驶座位后方的屏幕上输入手机尾号验证通过，车辆随即自动起步。

雷洪钧认为，在旅游景区场景下，自动驾驶车辆能够在拥堵、狭窄道路等复杂的路况下，更好地控制车辆，降低交通事故发生的概率；可以减少景区工作人员的数量，降低人力成本；能更加精准地导航，帮助游客快速到达目的地；减少汽车尾气排放，对环境产生更小的影响。

据悉，目前新区正在加速推进《湘江新区智能网联汽车创新应用示范区行动方案（2022-2025）》，将出台鼓励政策，支持全无人自动驾驶出租车大规模商用，鼓励在园区、景区、商区、机场、高铁站、地铁站等特定区域开展点对点的商业运营服务，以打造国内规模最大的全无人、全天候示范应用和商业化运营城市。

张翔提醒道，在旅游景区运营自动驾驶服务也需要注意管理问题，发展初期可能有些游客因为好奇会产生一些“破坏”行为，给自动驾驶车辆造成损失。比如，有时候故意去影响自动驾驶车辆，想试试它能不能真的撞人，这会影响到自动驾驶车辆的正常运营。运营的痛点在于目前环境还不成熟，普及程度不够，若自动驾驶车辆成为大众性产品，大家都习以为常，不再把它当作新鲜事物，可能就好得多。

实际上，在云巴上也不难发现，部分乘客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会动手触碰车载的很多按钮和设备设施，这无形中会增加乘车风险。

无论是低空“飞行”的云巴，还是地上跑的Robotaxi，都在借助自动驾驶技术解决难点问题的同时，为景区增添了现代科技的尝鲜体验，赋能之余成为新的“网红”标签。

目前，长沙自动驾驶的应用场景主要包括Robobus、Robotaxi、Robotruck、智能驾驶环卫车、无人驾驶零售车等，具有限定和相对封闭的特点，距离大规模普及应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张翔认为，“普及的主要难点还是自动驾驶车辆交通环境的建立，未来的自动驾驶车辆环境应该是智能交通的道路，很多道路都是封闭的，实行人车分离。从传统道路向智能交通转变需要很长的过程和很大的投入，自动驾驶车辆绝对不是一个能在现有道路上行驶的工具，现在的交通场景太复杂，会引发交通事故。

同时，大众对自动驾驶技术的接受度存在差异。”据《每日经济新闻》与腾讯汽车联合推出的“2022自动驾驶出租车使用意向问卷调查”结果显示，42.6%的用户仅在为体验新鲜事物或尝鲜的情况下使用Robotaxi；同时，89.4%的用户认为技术安全问题是困扰其使用Robotaxi的主要原因。

王治强指出，很多乘客在乘坐云巴后，跟工作人员交流都比较关心在没有司机的情况下，车辆运行的安全问题。工作人员会介绍技术积累及第三方的相关认证，加之乘客自身的乘坐体验，让其感受到整个系统的安全可靠。

为提升大众对自动驾驶技术的信任度，雷洪钧认为，从企业层面来讲，应持续研发和优化无人驾驶技术，确保其在各种环境下都能安全、高效地运行；严格保护用户数据，确保用户隐私不受侵犯；强化对无人驾驶系统的全面安全测试，包括功能测试、性能测试、可靠性测试等；提升透明度，对该技术的原理、运作机制和安全措施进行充分解释，提高公众认知度。

从法规层面来讲，政府应制定相应的法规，明确无人驾驶技术的发展方向和要求；设立专门的监管机构，对无人驾驶技术进行监督和管理；明确无人驾驶事故的责任划分原则，避免因权责归属问题引发争议；可设立专门的保险制度，为无人驾驶车辆提供保险保障，降低用户的风险。

自动驾驶技术的量产化还需要在各个特定场景中逐步推进，在试点场景中提升技术的成熟度和大众接受度。类似长沙的旅游景区是普及该技术的良好选择，通过在特定景区和旅游线路上运行无人驾驶观光车和游览车，既能有效降低运营成本，减少人为因素导致的安全隐患，也能让游客在闲适的旅途中感受前沿科技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