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子恺的漫画,形式介于国画与漫画之间,风格简洁朴素,隐含着出世的超然之意和入世的眷眷之心,是那种让人感动的平凡,或是令人落泪的辛酸,表现出一种“诗意”与中国“文人情怀”。他自己也说:“漫画二字,望文生义,漫,随意也。风随意写出的画,都不妨称为漫画,因为我作漫画感觉同写随笔一样。不过或用线条,或用文字,表现工具不同而已。”
四口之家,不但随季节经历了寒冬与酷暑,还一起走过了人生的起伏。在这个柳条飘飞,鲜花盛开春季,在草庐前闲坐,沏一杯新茶,享受天伦之乐,也是人生的大快事了。
丰子恺(1898—1975 ),出生于浙江桐乡石 门镇,1914年考入浙江省省立第一师范,受业于李叔同和夏丐尊。1921年东渡日本,学习西 画和音乐,回国后主要从事美术和音乐教育。 丰子恺先生也是著名的散文作家、文艺评论 家、书法家和翻译家,是中国新文化运动的启 蒙者之一。
茅庐一座,小院内一松,一兰,一壶,一杯,一老者,读书静坐,虽室陋,但也不觉陋矣。
丰子恺先生认为:“意义含蓄是漫画的一个特点,一目了 然的漫画是没有味道的。但含蓄决不是故意让人看不懂,而 是似暗实明,使人在思索之后有所领悟。”(《丰子恺先生谈漫画》)他的作品也确如所言,似清茶那般耐人寻味。
简陋的茶楼,临窗一角的小方桌上,只剩下茶壶一把、茶 盅三只。新月初上,清辉布满桌面。从窗口眺望,唯见天如水 洗月如钩,一派寂静的景色。
自古茶与画渊源深远,这位漫画大师的书画中也在不意间流露着茶的闲适与趣味。不知道是偶然的巧合,还是有意识的选择,丰子恺先生发表的 第一幅漫画《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即与茶挂上了钩。
画茶楼茶具而不画人物,是丰子恺的高明之处。他把白天这里或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或是茶客数人,优雅小酌的 情形全都交给读者去想象。这个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画面,似乎是静止、凝固了的空间,但它给观者的欣赏留下的余地,则隐隐地有着十分微 妙的动感:那一弯新月,随着时光的推移,洒向人间的清辉从 立柱游移到地下,一寸一寸地爬过去,一片一片地抹过去,抹 洗着这简朴而曾经是喧嚣的茶楼。月色渐暗,旭日东升,于是,茶桌边重新坐满了喝茶的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明月 送客,明月也在迎客。
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如此雅趣,必是兴趣相投的好友,此情此景,于茶于酒都使得。
以《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为题的作品,丰子恺在晚年又画了一件,收入其画集《敝帚自珍》中。似乎仍是这个地方,但月色依然而人物皆非。较之于前作,已是一派新气象: 简陋的茶桌已经换成了茶几,壶、盅已为玻璃杯所替代,茶几旁的两张藤椅给人以舒适的感觉。毛糙的亭柱也已光滑挺拔,窗上的竹帘仅据画面一角,不像原来那样占据着整个画面的上方,一种压抑感就此消除了,月亮也画得略小一些,更衬托出天空的广大。
三位好友,小院闲坐,大家品茗闲话,且留一个位置与小院盛开的梅花,着实雅事。
两幅同一题材、同一题目的画,看来很相似,都是那么平白清淡,但一经对比欣赏,其中的味道就渐渐地变得浓重起来了。两幅作品各自反映的是一独特的情景,但合而观之,在大的情调上则反映了一种新旧更替的时序变化。在这里,茶 楼、茶壶、茶盅、茶杯乃至画面中的一切,都是这种变化的缩影。
丰子恺还画过一幅很“白”的漫画,题为《茶店一角》。此画创作于1942年。在茶店一角中,七个茶客围桌而坐,其中一人谈兴正浓,其余的人目不转睛地在听他讲。讲什么,不得而知。在他们的背后,粗大的柱子上贴着醒目的“莫谈国事”的标语。但我们从茶客泰然自若、其乐融融的神态上可以看到, 他们并没有将此放在眼里。该作品的场景恰与老舍在《茶馆》 话剧中描绘的相吻合。“莫谈国事”,似乎是那个时代茶店、茶 馆中的一道风景,也是茶馆店老板们不得不做的一篇“官样文章”。
丰子恺有不少作品是描写曰常生活中的趣事的,在这些作品中,生活的真善美表现得淋漓尽致。
茶壶、茶杯等是丰子恺漫画中经常出现的“道具”,有时 却也成了“主角”。《茶壶的Kiss》是丰子恺1931年画的一幅作 品,作者以拟人化的手法,描绘了办公室里两把茶壶的主人 无意之中将其放成了接吻的样子,使人忍俊不禁。自然,这其中也有许多发人遐想的内涵,比如说,这两把壶的主人的身份、性别,他们之间或亲或仇的关系,以及他们周围的环境、家庭际遇。
白云无事常来往,莫怪山人不送迎。如此之境,非茶莫属。
总之,正如著名的文学家朱自清所说的,欣赏丰子恺的漫画,“就像吃橄榄似的,老觉着那味儿”。这种“味儿”的涩、 苦、甜、酸,因欣赏者的不同而完全可以有不同的体验。面对着丰子恺的漫画,总觉得任何语言都显得多余了。但只要带着品茶的心境去欣赏,其中的滋味便会悠然而生。
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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