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闫佳佳

在中国信托行业转型升级的关键时期，信托公司纷纷公布了2024年上半年业绩报告，52家可比信托平均实现营业收入6.15亿元，同比下降24.72%；平均实现利润总额、净利润分别为4.04亿元和3.23亿元，同比降幅分别为31.72%和29.91%。信托行业的业绩压力主要来源于《关于规范信托公司信托业务分类的通知》(下称《三分类新规》)实施后，对融资类业务严格控制导致传统收入大幅减少。

截至2024年9月24日，《三分类新规》已经施行一年半时间。在此期间，信托公司业务体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资产服务信托成为信托公司的本源业务。

中国信托行业在面临营收和利润双重承压的同时也在积极寻求转型。信托公司以客户为中心，深入探索符合国家政策导向和金融“五篇大文章”战略要求的新业务模式，比如普惠信托、绿色信托、数据信托、养老信托等。

某信托服务信托部副总经理张坤向《商学院》杂志表示，“信托公司已经真正开始回归本源。但转型绝非易事，期间必然伴随风险及少数机构的沉浮。”

一直以来，信托主要服务于高净值人群，《三分类新规》的发布打破了高门槛限制，使得大约1.4亿户中等收入家庭也能通过家庭信托享受财富管理服务，促进了信托的普及化。

那么，信托如何能够真正发挥其普适性，体现信托人民性呢？张坤认为，在消费领域，无论是预付费模式下的消费市场，还是先用后付模式下的信用消费市场，信托都可利用其财产独立、资产确权等优势，平衡各方利益，重构权益结构，既保障了消费者权益，又刺激了经济和市场发展。

2021年伊始，苏州信托、中航信托、国联信托等几家信托机构陆续推出了预付类资金服务信托，保护消费者预付资金的安全。但是，单一预付类资金服务信托未能全面解决预付费市场的核心问题，如监管比例、非监管资金管理、消费刺激、商家流动性等。

为解决上述一系列挑战，信托制度的创新应用是关键。一方面，信托通过风险隔离属性，确保预付资金不受商户风险影响，实现消费者权益保障。比如，预付类资金服务信托保障预付类监管资金安全。在传统预付式消费中，常常因预付商家经营不善、跑路等原因给消费者带来损失，银行监管、保险保函等传统监管手段难以保障资金安全。因为，银行、保险都是以商户的名义开立监管账户，一旦商户发生风险，最好的结果是资金被冻结，但无法举证这些资金不属于商户的被执行资产。而在信托制度结构下，信托以清晰的法律关系确定了资金权属，无论商户出现何种风险，都不会被查封、冻结、执行，并且在数字化手段的加持下，可以清晰地记载每位消费者的权益，在商户发生风险时，能够实现消费者的无痛退款。同时，信托制度的兼容性，可以很好地兼容银行保函，保证保险、数字人民币智能合约等监管措施，利用信托的确权功能，解决赔付指向性难题。

另一方面，为应对商户破产或无法继续提供服务的情况，破产服务信托、市场化重组服务信托应运而生。破产服务信托可以增加恶意商户的跑路成本，严控“职业闭店人”等不道德行业，解决非全额监管难题。信托公司作为受托人，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破产法》的相关规定，为破产商户提供风险处置服务，并代表消费者提起诉讼，通过法律手段保护消费者权益。市场化重组服务信托可以维护多方利益，为了区分恶意跑路者和经营失败等现实情况，信托公司作为受托人，同样可为面临债务危机、拟进行债务重组或股权重组的商户提供专业的风险处置受托服务，设立以向商户债权人（消费者）偿债为目的的企业市场化重组服务信托。

此外，商户通过信托的资产确权和登记实现债权银行的普惠融资支持，实现采购等日常交易、清算、结算安排。同时，信托还依托资产确权和登记，为债权银行的风险保障措施提供有力的支撑。

最后，信托在促进消费升级、提升消费者体验方面也发挥着重要作用。通过提供消费信贷支持及创新的“先用后付”信用消费模式，信托不仅满足了消费者对经济生活稳定性和自主性的心理需求，还促进了商户与消费者之间的良性互动，实现了双赢的局面。

今年上半年，净利润冲至行业第一的江苏信托在普惠金融领域不断发力，特别是针对小微企业的金融服务方面，展现了多项创新服务模式。

江苏信托党委委员、副总经理贾宇在接受《商学院》杂志访谈时表示，“作为发行载体管理机构，江苏信托与平安银行合作，在银行间市场交易商协会注册了以小微企业经营贷款为基础资产的定向资产支持票据（ABN），累计发行规模达186.8亿元，支持小微企业的资金周转需求。该ABN产品的底层基础资产为平安普惠的‘经营贷’资产，通过房产抵押和保险增信措施，降低了小微企业的融资门槛和成本。”

此外，江苏信托还在探索服务信托在普惠金融中的应用，成功落地的“江苏信托普惠金融服务信托1号”，为上海市静安区1800间保租房注入金融活水，为保租房的装修改造、持续稳定运营提供了有效资金支持，解决了毕业大学生等群体的住房问题。

在数字经济时代，数据无处不在，但是数据本身无直接价值，成为数据资产就可带来经济利益。数据信托作为管理模式，由第三方机构确保数据隐私与合理使用，实现数据资产的保管、加工及隐私保护，还促进了数字资产的流通与信任制衡。

张坤指出，随着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的应用，商家能够更加精细地分析和理解消费者行为，从而提供更为贴合消费者需求的产品和服务。但是，消费者会担忧个人信息安全，担心自己的需求数据被滥用，成为商家“杀熟”的工具。这种不信任感源于信息不对称以及对数据保护措施的不确定性。

数据信托的诞生，可以帮助解决这一痛点。信托机构作为中立的第三方，负责收集、存储和管理消费者的相关信息，确保这些数据仅用于提升服务质量和满足消费者需求。通过数据信托，既保护了消费者、商家的隐私，又能通过数据加工后的结果为消费者带来收益，为商家实现引流。

张坤进一步解释，数据信托还可以赋能数字资产的流通与信任制衡。数据信托通过引入透明、可追溯的交易机制，增强了数字资产的流通性和市场参与者的信任度。通过信托受益权登记，数字资产的权属变得清晰，有利于资产的评估、交易和流通。同时，信托受益权的拆分转让机制，使数字资产可以在多个市场参与者之间灵活分配，提高了市场效率。

在面对商家破产时，其积累的消费者数据资产常因缺乏流通与信任机制而失去应有的价值。为解决这一问题，数据信托通过消费平台，将这些数据转为信托财产，招募重整投资商家，最大化数据价值。信托作为流通与信任的重要载体，既能够消除投资商家疑虑，又能够提供引流与融资支持，让数据资产价值惠及广泛。

在老龄化时代，信托制度以其特有的代际传承、托管、风险隔离等功能，成为助力养老事业与养老产业高质量发展的关键性制度工具。

张坤以养老物业信托为例，深入阐述了其如何助力养老机构的轻资产运营，实现养老消费领域的低成本运营。比如，针对非住宅性质土地开发养老社区面临的产权困境，信托可以构建养老机构、个人客户与信托计划之间的三角关系，实现养老权益与机构风险的有效隔离。个人客户通过设立养老服务信托产品，间接获得物业产权（或入住权）及综合服务权益，既助力养老机构轻资产运营，又确保客户权益得到充分保障。

“以房养老”服务信托，可以实现客户将自有房屋收益权注入信托，用租金或买卖收益支付养老机构服务费用，实现房产与养老需求的有效对接。中介服务的选择与资质由客户与机构协商确定，确保交易透明与公平。

此外，适老化改造与资产盘活可以助力更多养老消费市场的供给。通过部分实操过的风险处置服务信托业务开展经验，张坤发现，可以将部分适合改造为养老社区的物业资产进行适老化改造。信托机构作为中间机构发挥整合资源的能力，引入社会资金和养老产业，盘活不良资产，并根据资产特性和开发需求对资产进行适老化改造和运营，一方面满足社会日趋显著的养老需求，完善养老服务体系建设；另一方面提升原有资产价值，获取资产增值收益，彻底盘活不良资产。

贾宇指出，信托制度的核心优势在于其资产的独立性，即信托财产与委托人、受托人、受益人的其他财产相隔离。这一特性在养老信托业务中尤为重要，可以确保养老资金的安全性，防止因委托人、受托人或受益人的其他债务问题而受到影响。信托公司可以依托制度优势，为老年人提供稳定的养老资金保障，增强老年人的安全感，并根据老年人的风险偏好和养老需求，灵活设计投资方案。

在服务信托方面，江苏信托设立了“江苏信托-某企业内部退养职工服务信托”和“江苏信托-某企业离退休人员服务信托”，项目初始规模分别为1.048亿元和1.844亿元，成功助力企业解决清算后职工保障问题。

伴随我国“双碳”战略发展目标的提出，江苏信托将绿色信托视为服务国家绿色发展战略目标的主要形式和实现转型发展的重要战略方向，并将ESG纳入管理与经营理念。

在绿色信托业务方面，江苏信托高度关注清洁能源领域的业务机会，围绕绿色低碳、乡村振兴、城市更新、新型城镇化和城乡融合发展等国家战略发展方向，不断探索绿色金融的创新模式与路径，通过设立绿色信托产品，引导社会资本流向清洁能源、节能环保、生态修复等绿色项目，例如江苏连云港猪舍改造、扬中岛生态绿化及南通海安固废处理，均有效减少了碳排放。

以“江苏信托·精选组合13号”集合资金信托计划为例，其中近千万元支持江苏连云港市当地农业企业日常经营，帮助企业升级改造经营700个传统猪舍，改造后的猪舍将达到更好的保温效果，显著减少冬季供暖能耗，有效降低了二氧化碳排放。

关于江苏信托在科技金融方面的创新服务，贾宇表示，江苏信托充分发挥在资金配置、风险管理和资产服务方面的专业优势，为科技创新企业提供强有力的金融支持。通过参与科技产业园区建设、支持科技成果转化等方式，不仅为科技企业提供了多样化的融资渠道，还促进了科技与金融的深度融合，加速了科技成果向现实生产力的转化。

江苏信托作为发行载体，发行了“江苏省再保融资租赁有限公司2023年度第一期知识产权定向资产支持票据”，储架注册额度5亿元。是江苏省首单获得交易商协会注册批文的知识产权资产支持票据产品。该产品以企业知识产权未来预期收益为支撑，进一步挖掘了科创企业知识产权价值，是科技创新企业无形资产融资的实践性突破。

此外，江苏信托还成立了全国首单银行间市场产业园区类REITs、市场首单科创票据类REITs产品——“南京生物医药谷建设发展有限公司2023年度第一期定向资产支持票据（科创票据）”。该项目以江北新区内两处成熟运营的优质医药产业园区作为底层资产，盘活资金用于国家级科技企业孵化器运营，助力生物医药谷建设高水平公共服务平台，吸引更多优秀生物医药企业入驻，加速生物医药全产业链布局，进一步提升国家级新区向前瞻性、战略性新兴产业集聚。

张坤表示，绿色信托、科技信托本身就贯穿于消费领域的全流程，将绿色金融的理念与现代科技手段相结合，促进可持续性消费和管理模式的革新。在信托制的消费平台上，不论是支付还是管理，不论是引流还是分润，不论是刺激消费还是权益保障，以及在养老信托体系中，不论是投资还是运营都始终伴随着绿色、科技的支持。通过绿色信托支持环保项目，科技信托促进科技成果转化，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向往的同时，促进了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

在张坤看来，目前整个社会层面对信托还存在较大的误解，主要体现在社会认知不高，负面宣传较多。同时，针对资产服务信托，监管部门尚未出台具体的监管办法和配套的政策文件，致使在实际监管中往往按照私募投行业务进行监督管理，存在客户信息收集过度、要素报送不适用、信托登记环节复杂等问题。此外，信托和银行的关系亟待理顺，存在服务信托账户被简单认定为同业账户进而导致银行配合意愿较低的问题。

未来，期待监管部门联动，出台资产服务信托的监管细则，明确信托公司的业务范围、操作规范和监管要求，从实质重于形式的原则出发，简化信息收集和信托登记要素，为信托公司提供更加明确的业务指导。

同时，可以出台相关政策，鼓励信托公司开展资产服务信托业务，特别是能够真正体现信托人民性的各类资产服务信托免计风险资本、免于认购信托保障基金，允许信托公司对此类业务进行公开宣传，并给予行业评级加分等手段，充分激发市场活力。

（本文图片由受访者提供）